编辑:周末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09-25 16:5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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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笃。笃。笃。”

指关节敲击手机屏幕的声音,在死寂的客厅里持续着,单调、冰冷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感。靳砚维持着那个姿势,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雕塑。电视屏幕里,财经新闻主播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着某个并购案,那些毫无意义的音节此刻听起来无比遥远,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只有那敲击声,固执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秒,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。靳砚敲击屏幕的动作骤然停止。

他猛地站起身,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。昂贵的威士忌酒杯被他起身的力道扫到,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摔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,瞬间粉身碎骨。琥珀色的酒液和锋利的玻璃碎片四溅开来,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而狼藉的光。

靳砚看都没看一眼脚下的狼藉。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、挣脱了所有锁链的困兽,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流,烧得他喉咙发干发痛。他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钢化玻璃上!

“砰——!”

一声沉闷的巨响。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,剧烈地震颤着,以他拳头落点为中心,瞬间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白色裂痕。细小的玻璃碎屑簌簌落下。指关节传来钻心的剧痛,皮肤瞬间破裂,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,顺着手背蜿蜒流下,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,绽开几朵刺目的红梅。

痛感尖锐而真实,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、毁灭一切的狂暴怒火。他需要这痛,需要这血,来提醒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。

他死死盯着玻璃上那片狰狞的裂痕,以及裂痕中自己扭曲变形的倒影。那双眼睛,赤红一片,翻涌着最原始的暴戾和……一种被彻底背叛后、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。

手机再次震动起来,嗡嗡作响,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是阿哲。

靳砚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像是从冰窖里抽出来的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他抬起流血的手,用拇指和食指,极其缓慢、极其用力地,抹过破裂的指关节,将血迹在昂贵的定制西裤上随意擦掉。然后,他划开了接听键,将手机放到耳边。

“砚哥。”阿哲的声音传来,比之前更加紧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,“视频……您看到了?”

“嗯。”靳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像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,只有一个音节,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,显然被这声音里的戾气慑住了。阿哲迅速调整语气,变得异常冷静和条理清晰:“现场情况基本控制。视频和照片源头是苏蔓和一个叫赵子鸣的富二代拍的,他们手机里的原始文件已经‘处理’掉了。但……当时人太多,场面混乱,不排除有其他人用私人手机**。林骁在事情结束后就借口溜了,暂时没找到人。太太她……被苏蔓她们围着,情绪很崩溃,一直在哭。”

“哭?”靳砚重复了一遍这个字,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,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的、毫无笑意的弧度。那笑容里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残忍。“她有什么资格哭?”

阿哲在电话那头噤声。

“把她带回来。”靳砚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一种死水般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,“现在。立刻。让老陈去接。你亲自‘护送’。”

“明白!”阿哲立刻应道。

“还有,”靳砚的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玻璃碎片和酒液,声音低沉下去,每一个字都淬着冰,“查清楚。今晚所有在场的人,一个不漏。尤其是起哄的,按着虞晚肩膀的,拍照录像的……把他们的名字、背景,给我列得清清楚楚。”

“已经在做了,砚哥。名单半小时内发您邮箱。”阿哲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。

“很好。”靳砚挂了电话。

他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,像扔掉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。然后,他走到吧台,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,又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。这一次,他没有喝。他只是端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,走到那片布满裂痕的落地窗前,静静地站着。

窗外,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,车流如织,编织着永不疲倦的繁华幻梦。这巨大的玻璃幕墙,曾经是他俯瞰众生的王座,如今却像一面巨大的、布满裂痕的镜子,映照着他内心同样支离破碎的王国。

背叛。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他心脏最深处,然后疯狂地搅动。

他想起虞晚出门前,那温顺的、带着点撒娇意味的“知道啦,我又不是小孩子”。想起她递过来的那颗蓝莓,那温软的腰肢,那带着栀子花香的颈窝。想起她戴上钻石项链时,颈后肌肤那细微的战栗……所有的温存,所有的信任,所有的“完美”,都在那几秒钟摇晃的视频里,被那个仓促的、冰冷的吻,碾得粉碎!

“亲吻——现场除你丈夫外——你最想亲吻的人……”

苏蔓那尖利刺耳的声音,如同魔咒,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。

“最想亲吻的人……”靳砚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,眼神阴鸷得能滴出墨来。林骁!那个大学时代就围着虞晚打转、被他像扫垃圾一样轻易碾出他们生活的废物!原来,在她心里,那个废物,才是她“最想亲吻的人”?

一股暴虐的冲动再次涌上,他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酒杯。他猛地仰头,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。灼烧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,却丝毫无法温暖那颗被冰封的心。

时间在死寂和内心翻江倒海的煎熬中流逝。不知过了多久,玄关处终于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微“嘀”声,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。

靳砚没有回头。他依旧背对着门口,面朝着那片破碎的玻璃,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、孤寂的影子。

细碎而踉跄的脚步声传来,伴随着极力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。浓重的酒气混合着陌生的、属于夜店和香烟的味道,瞬间弥漫开来,冲散了家里原本清冽的雪松香气。

“靳……靳砚……”虞晚的声音破碎不堪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恐惧。

靳砚缓缓转过身。

虞晚就站在玄关的灯光下,离他几步之遥。她身上那件昂贵的香槟色长裙皱巴巴的,肩带滑落了一边,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。精心打理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,几缕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。她脸上的妆全花了,眼线晕开,像两道丑陋的黑痕,口红也蹭得到处都是。那双总是温柔含水的眼睛,此刻红肿得像桃子,里面盛满了惊惶、悔恨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。她光着脚,高跟鞋不知丢在了哪里,纤细的脚踝上沾着一点污渍。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,歪歪扭扭地挂在她脖子上,冰冷的钻石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,显得无比讽刺。

她整个人都在发抖,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,摇摇欲坠。看到靳砚转身,看到他脸上那毫无表情的冰冷,看到他身后落地窗上那一片狰狞的裂痕,虞晚的身体猛地一颤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有眼泪更加汹涌地滚落。

阿哲沉默地站在虞晚身后几步远的地方,像一道没有感情的影子,微微垂着头,不看任何人。

空气凝固了。只有虞晚压抑不住的抽泣声,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。

靳砚的目光,像冰冷的探照灯,一寸寸扫过她狼狈不堪的身体,最后定格在她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上。他的眼神里没有心疼,没有愤怒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、审视般的漠然,仿佛在打量一件被严重损坏、失去所有价值的物品。

他向前走了一步。

虞晚像是受惊的兔子,猛地瑟缩了一下,下意识地后退,脊背撞在了冰冷的玄关柜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。她惊恐地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哀求。

靳砚在她面前站定,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和陌生的烟味。他微微俯下身,冰冷的视线与她惊恐的泪眼平视。

“玩得开心吗?”他开口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却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虞晚的耳膜。

虞晚的抽泣猛地一窒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,她拼命摇头,泪水飞溅: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靳砚,你听我解释……是他们逼我的!是苏蔓!是她们硬按着我……我喝多了……我……”

“逼你?”靳砚打断她,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,带着浓烈的嘲讽,“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了?还是给你下药了?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虞晚语无伦次,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,“我反抗了!我真的反抗了!可是他们人太多了……我推不开……林骁他……他突然就凑过来……我……”

“哦?”靳砚的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,“所以,是他强吻的你?”

虞晚猛地噎住,脸色由白转青。视频里她侧过脸、主动将唇印上去的画面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她的记忆里。她无法否认那个动作里,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秒的、被绝望和群体压力催生出的、可悲的顺从。
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她绝望地否认,声音细若蚊蚋,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。

靳砚直起身,不再看她那张涕泪横流、写满悔恨的脸。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,掏出自己的手机。屏幕解锁,他指尖滑动几下,然后,将屏幕转向虞晚。

屏幕上,正是那段只有几秒、却足以摧毁一切的视频。画面定格在虞晚闭着眼,颤抖着将唇印在林骁嘴角的那一瞬间。闪光灯将她苍白的脸和那仓促的吻,照得无比清晰,纤毫毕现。

“解释?”靳砚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,冰冷地刮过虞晚的耳膜,“解释什么?解释你闭着眼睛,是怎么‘被迫’精准地亲到他嘴角的?还是解释,为什么你‘最想亲吻的人’,是他?”

“轰”的一声,虞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。最后一丝辩解的气力也被抽空,她双腿一软,再也支撑不住,顺着冰冷的玄关柜滑倒在地。她蜷缩在地上,双手死死捂住脸,发出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整个人被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彻底淹没。

“不是我……不是那样的……靳砚……求你……”破碎的、毫无意义的音节从她指缝间溢出。

靳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看着她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,哭得撕心裂肺。他脸上没有任何动容,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。他收回手机,仿佛那上面是什么肮脏的东西。

“连撒谎,都撒得这么拙劣。”他淡淡地评价道,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。然后,他不再看她一眼,转身,迈过地上那片狼藉的玻璃碎片和酒渍,径直走向通往二楼主卧的旋转楼梯。

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,发出清晰而冷酷的“嗒、嗒”声,每一步都像踩在虞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。

走到楼梯中段,他脚步未停,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抛下,砸在楼下那个蜷缩的身影上:

“从今晚起,你睡客房。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踏进主卧一步。”

“还有,把你身上那件脏了的裙子,还有那条项链,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淬着寒冰,“给我扔了。看着恶心。”

“嗒、嗒、嗒……”脚步声消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。

楼下,只剩下虞晚压抑到极致的、绝望的哭声,在空旷冰冷的豪宅里,孤独地回荡。像一曲凄厉的哀歌,为那件曾经完美无瑕的瓷器,敲响了最后的丧钟。

厚重的实木房门在靳砚身后无声地关上,隔绝了楼下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呜咽。主卧里一片漆黑,只有窗外城市的光污染透过厚重的遮光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痕。

他没有开灯。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“唰”地一声,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。冰冷而璀璨的城市灯火瞬间涌入,将整个奢华却冰冷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,也照亮了他脸上那层坚硬的、毫无温度的冰壳。

他走到衣帽间,动作粗暴地扯下身上沾染了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衬衫,随手扔在地上。精壮的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,肌肉线条紧绷如铁。他打开淋浴,调到最冷。冰冷刺骨的水流如同密集的钢针,瞬间冲刷而下,激得他皮肤瞬间绷紧,泛起一片鸡皮疙瘩。

他仰起头,任由冰冷的水流狠狠砸在脸上,冲刷着指关节上已经凝结的伤口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。这痛,这冷,让他混乱暴怒的头脑一点点冷却下来,变得像手术刀般锋利而清醒。

愤怒?当然有。那是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、原始的暴怒。但此刻,更汹涌、更冰冷、更占据他整个胸腔的,是恨。一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、被当众扒光所有尊严、被彻底愚弄的、刻骨铭心的恨!

水流声中,虞晚那张在闪光灯下紧闭双眼、颤抖着吻向林骁嘴角的脸,苏蔓那尖利刺耳的“亲一个!”,还有那些疯狂起哄、拍照的扭曲面孔,如同最恶毒的幻灯片,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。

冷水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流淌。靳砚闭着眼,牙关紧咬。很好。非常好。既然他们选择了这场“游戏”,选择了将他靳砚的脸面、他的婚姻、他珍视的一切都踩在脚下肆意践踏,那么,这场游戏,就由他来制定新的规则。

他要让他们每一个人,都清清楚楚、刻骨铭心地体会到,什么叫深渊!什么叫代价!

冷水冲刷了将近二十分钟,直到皮肤都开始麻木。靳砚关掉水阀,扯过一条浴巾随意擦干身体,换上一套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。湿漉漉的头发被他随意向后捋去,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那双此刻只剩下冰冷算计的眼睛。

他走进书房。巨大的红木书桌纤尘不染,如同一个等待指令的作战指挥台。他打开顶级的商务笔记本,屏幕冷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。邮箱里,阿哲的邮件已经安静地躺在那里,标题只有冰冷的两个字:名单。

点开。一份详尽的Excel表格。第一列是姓名,后面跟着身份背景、家族企业、主要社会关系、甚至是一些隐秘的、见不得光的把柄。名单不长,只有十几个人,但每一个名字,都对应着视频里一张扭曲兴奋的脸。

苏蔓(苏氏地产独女,名下三家网红公司,税务问题严重,与某已婚导演有长期不正当关系…)

赵子鸣(赵氏建材三公子,嗜赌,在澳门欠下巨额***,其父正为其奔走…)

李思琪(苏蔓闺蜜,父亲为某银行分行长,利用父亲职权违规放贷…)

王皓(起哄最凶者之一,家中经营连锁餐饮,食品安全问题多次被投诉压…)

孙莉莉(拍照者之一,其夫为某区工商局副职…)

……

林骁(林氏贸易独子,公司经营不善,濒临破产,近期频繁接触***…)

靳砚的目光在“林骁”这个名字上停留了几秒,眼底的冰寒几乎要凝成实质。他移动鼠标,将“苏蔓”、“赵子鸣”、“李思琪”、“王皓”、“孙莉莉”这五个名字,用刺目的红色高亮标记出来。这五个,是视频里最活跃、最面目可憎的起哄者和记录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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